我一向不大女人。对于女人喜欢的花朵、脂粉、美饰等物件有着一种天然的若即若离,总觉以我的粗疏,对那般的精美,有点不搭界。就好比身穿西装,脚踩运动鞋一般。
一个初秋下午,刚上班,突然接到一个电话。
“我是W啊,”W,我高三的同桌?
我迅速在大脑中进行搜索比对。
没错,是他,就是那个家伙。
1995年,我从高校退学选择复读。班里已经没有座位,只有最后一排他旁边还有个空位,我们便成了同桌。他学习不好,对我放弃大家梦寐以求的高校生活甚感诧异,常常一脸好奇地追着我问这问那。我自恃比他年长1岁,有时对他问的天真问题失去耐心,便是一顿训斥。他也不恼,报以羞赧一笑,不再言语,低下头默默看书。看他那可怜的样子,我窃笑不已。
毕业前夕,他做了一件我至今还认为不可原谅的蠢事,便从心底里隔断了和他的联系。高考过后,他不知所踪,只是偶尔从同学那里得到他的只言片语。没想到,17年后,他居然又出现在我面前。
“快下来,我在你们办公楼前,给你带了一束花,来拿!”
“不要,我最不喜欢那东西,你赶紧拿回去!”因不喜侍弄花草,加上手头有工作要忙,便一口回绝。
“好好,我给你拿上去!”他口气一软,而我也不便僵持,便告诉他在一楼审判大厅门口见面。
很快,他便过来了。手上拿了几支富贵竹和打着苞的百合,还带了一个高大的花瓶。细细一束,瘦瘦巴巴。他远远地便笑着说:“听说你在这里,我顺路来看看你!”
他也没有熬过岁月的杀伐,脸上有了细碎的皱纹,居然还留了一抹小胡子!言谈举止间,一种说不出的痞气,哪里还是那个羞涩天真的少年!我叹了一口气: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!
他不理会我的冷淡,兀自说,走,到你们办公室,让我帮你把花摆治好。别看现在不好看,花开了漂亮着呢。
来到办公室,他给花瓶里接了水,拿出一把小刀,三下五除二斩去了多余的根茎,把竹子和百合插进了瓶中,并嘱咐我第二天换水即可。
他热切的说,我已经来市里了,知道在这儿的同学们吗,组织一下,一起坐坐。我还有事,先走了,有空给我打电话。
他走了,那瓶未开花的花摆在窗台上,我并未细看,反正我是一个不太会摆弄花的人。
第二天,一打开办公室,一股馨香扑面而来,百合开花了!
走近一看,6个花苞已经开了2朵,粉色的硕大的花朵,灿然怒放,像一个骄傲的公主,高昂着头。
此刻,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它,和它的花香。它不管窗外的季节,只专心迎接一场属于自己的盛大花事,一场即将赴死的精彩绽放。
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让人沉醉的清香。
接下来的两天,又有3支花次第开放,5朵花你挤着我,我压着你,浓烈地渲染,放肆地欢笑,仿佛要把万丈的光亮与璀璨,皆付于这短短的一瞬。只有最后一支不理会身边热烈的演绎,依然骄傲地嘟着嘴,仿佛在说:我偏偏不开,什么时候高兴了我再开。
一场短暂而又激情铺排的花事,仿佛一场交响乐,在我面前忘我演奏。
我第一次,被一束花,一束有生命、有呼吸的花打动。
想起被我冷待了的朋友,他的热情,诚恳,心生愧疚。赶紧发了一条短信过去:你送我的花很美,我很喜欢!谢谢!
国庆长假在即,我美丽的百合,无人欣赏,孤独开放,不知,她的美好,能否等到我归来那一刻?
只是,想起,即便归来之日,又将面临她的凋零,花魂逝去,花香不再,心下黯然。
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。太过绝色的东西,必将命薄,百合,你能否逃得过?